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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峡出平湖。
1960年,因修建新安江水电站,诞生了千岛湖。2020年,因修建乌东德水电站,诞生了金沙湖。
乌东德水电站大坝建在与楚雄彝族自治州武定县相邻的昆明市禄劝县,库区高峡平湖主要在楚雄州武定县、元谋县、永仁县。金沙湖绵延100余公里,自乌东德经楚雄州三县直抵攀枝花市,水面辽阔。武定县己衣在金沙湖中心位置,往下至乌东德水电站、往上至元谋县都是50多公里,是湖面最宽广、最长一段,有20多公里。
己衣有地质奇观己衣大裂谷,有恐龙化石,与元谋人遗址相邻,有奇山异水,是金沙江文明的摇篮、金沙江民族风情走廊。
己衣已不可识。20余年前,我前去时,只有一家小旅店,可以住10多个人。今年再去,街上有40几家旅店,均标着某某大酒店,周末节假日游客爆满,有时每日上万人,来的大多是昆明市、攀枝花市人。
20多公里长的己衣大裂谷景区,与新诞生的金沙湖,连为一体,相映成趣。
武定“扶贫”摘帽,县里的领导、也是我昔日的学生,邀我到湖区一游。
湖区清波碧浪,水势浩瀚。震惊!震惊之后激动,忍不住记下这满湖的美丽,满湖的未来,满湖的遐想。
那浩瀚的海
云南称湖为海。这一片大海镶嵌在滇中腹地,挂在乌蒙山和大凉山之间,一江碧水挂苍穹。这片海现在还没有统一名称,我命名她为金沙湖——昔日的金沙江。大江截流水面上升100多米,江变为湖,变成海。
得风气之先的一商业界人士,一口气租下了一片水域,租期50年。其他大小老板,蜂拥而至,抢地盘、抢江湖、抢商机。我去时,江边正在建盖豪华宾馆、豪华餐厅、各种旅游娱乐设施,开发各种热带产业。原来的榕树、攀枝花树、老芒果树,各种有价值的树木花卉,挖了往上移,栽到水线以上,水果园林重新开辟种植。
搬迁后的移民新寨,数百家人,坐落在水线200米之上。雪白一片,乡村别墅,家家独幢。远望,似山之眼,又像密密的蜂巢。明年,最多后年,这里必将是一派繁华景象。就像己衣小街一样,家家开店,户户迎客。靠乡村旅游,靠这一片连天绵延的水体,发家致富。
乘快艇出游。
原来紧挨江边的村庄不见了。云南这边不见,四川那边也不见,都搬走了。搬到更高处,更平坦处,奔向富裕之处去了。
想起那年跨江之游,步入四川所辖小村。白墙青瓦,农人勤劳。菜地有瓜果,田埂边种花草。宁静,安详。但是欲赴乡、县,进入四川腹地,很远,很远。生活用品必须从云南这方面采购,驾一叶扁舟,过江到己衣来买。如今,人已去,村沉水底。平静中蕴一缕思绪,凭吊那高山下的无语,无语?有语。浪花轻拍,吟一首诗,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诗。
老树不见,老村不见,土司庄园不见。大部分沉进了水底,只有少部分遗留。那是因为蓄水尚未到位,还差30公尺。
让快艇停下,请随行的摄影师:拍几张昔日土司府的威势——有何威势?只是几幢高大的茅草屋而已——昔日的乡园,已逝的时光。曾经拥有这一片土地的彝族老土司,是我家亲戚。后来带兵投靠了中国共产党,无偿献出了所拥有的全部土地。拍几张照片,让其远在异地的后人看看,由农业社会,一步跨入到社会主义社会的金沙江流域,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浪花,如雪,似剑。快艇乘风斩浪。山上柔柔的青草,过去是山民收割卖出后一笔小小收入。如今,已随水而逝,随风俱逝。
向公司老总建议:沿湖,先种一溜凤尾竹。好养、美丽。
那突奔的温泉
沿江一线有温泉。
昔日的土司温泉并不奢华,石墙围栏,盖有简易房屋,遮风遮雨。一条栈道、石道,通往十数里以外的土司庄园。土司来时,乘骡乘马,将当地百姓清扫一空,独占鳌头。土司去后,百姓们欢呼雀跃,跃入池中,不分男女、不分昼夜。有歌声、语声传出,或细腻、或粗犷,莺莺燕燕。洗去了污垢,洗出了清丽,洗出一片蓝天白云。
如今,温泉已没入湖底。串串珍珠般的水线,跃动着,细语着,在水面欢笑。
开发商沿温泉在水线以上重新打井。不用费事,很快,才打20多米,便有突奔的温泉喷出,不敢再往深处打。如丝竹,如巨蟒,积成池,积成塘。依然容纳不下,笑着闹着,汇入金沙江。
夜色温柔。小伙子们来了,吹着竹笛,弹着三弦,阿咪子(姑娘)们来了,追欢逐泉,共唱一首酒歌:“今天日子好,亲朋好友在一起,大家齐欢乐!”
打跳,舞步随歌声而动,歌声共泉声齐响。那是生命的律动!
那静静的五股泉水
随山势略上,到达老村旁边。
距江面水线两三百米处,在村边,五股清泉汨汨淌出。五股共聚一窝,聚在几十平方米的一洼地处。从东、从西、从南、从北、从中,喷出来,聚拢来。然后形成巨流,飞波扬浪,穿岭越渊。高处展开,清亮的瀑布,低处泉声喧哗。同行的乡上的同志说,这是五股神水,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小树林里,几户农家正在相聚野炊。旷地上停满了他们开来的摩托车、轿车。五股泉水渠里泡着“冰镇”啤酒,石桌上摆满各种烧烤。这是城里人的作派啊!如今的农家——彝族山民,也做得那么自然,那么有派。老人咂着烟锅,用无牙的嘴巴,慢慢咀嚼。几个孩子在凹凸不平的树林里追逐打闹。不时跑回来,抓一坨烤肉,拿一条鸡腿,又嘻闹着,游戏追欢而去。
中年汉子应该是这家的主人。见了我们,主动来邀:请客人一起入席、一起喝酒!
望着这一桌丰盛的野餐,还有欢乐而热情洋溢的山民,我满心欢悦。但是要赶路,而且痛风发作,不敢饮酒。只好再三致意,谢绝了这真诚的邀请,满带遗憾离去。
那迷人的笑
柑橘林,芒果林;芒果林,柑橘林。因为水面上涨,不少已经砍伐挖走,向上移种。重新种植,重新收获。
在一片被砍去一半的芒果林边,有一幢小小的铁皮小屋。主人要将这一季芒果卖后,才搬走。
我们停车,下到果园里亲手采摘。再提到小屋去过秤、付钱。
一家三代。老人披着汗褂,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肌肉、排排外凸的肋骨。面色平静,世事于他,已如浮云。 3个小女孩,大的10岁,中间的5岁,小的不足两岁。看着客人们采果子,看着父亲收钱。两岁的小女孩,只穿一条短裙,静静地坐着,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观望着。5岁的小女孩,跑来跑去,似乎想帮点什么忙,但又帮不上,很茫然。10岁的女孩,哦,10岁的小女孩,露一口白牙,现两个酒窝一直灿烂地笑着。那笑,是无邪,是光鲜,不带一点人世间的烟火味。如金沙江一样灿烂,似山中蓝天一样青白。那笑,从此沉入我的心底。
走了,走了。新生的金沙湖,当游人如织的时候,我还要来的。再来观山,观水,观笑;观时代的流云,湖区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