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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览湛蓝的天穹下,高低错落的孤峰呈环状般围绕着普者黑,密密麻麻铺排的荷塘枝叶,像着了色的绿色毡毯,浓密地覆盖在狭长幽深的湖面上。这是远处目光所及带来的映象,这些直观会魔力般拽着你亦步亦趋,走进绿毡的腹地。
绿毡被巧妙地从普者黑湖中间的核心地带剪开一条口子,我与别的游客一样,将从这条狭窄笔直的缺口乘着游船穿行而过,领略那些镶嵌在绿毡上正斑斑点点盛放的荷花。游船拨开湖面荡起的微波向船舷两边扩散开去。眼前绿色的毡毯,由肥厚宽大层层叠叠绵绵软软的荷叶织就,绿毡的面上存留的是露水凝结成的晶亮水珠。盛放的花朵以及含苞待放的花蕾,在荷叶间探头探脑随风摆动,恰似一幕灵动惊艳的人间芭蕾。之前的多次观荷,我曾去过华中粤西和北国江南,也去过日本、韩国和缅甸,但那些被人为规范过的繁华和宏阔,似乎都没有给我留下值得铭记的留恋,而普者黑的荷花那朴素中的惊艳却瞬间震撼了我。
荷花正次第盛开,花蕊间有蜜蜂正专注地吸粉,偶有飞鸟从荷叶中突然窜出,枝干搅动着湖面泛起微波,隐约可见一些鱼苗在波谷间冲浪嬉戏。如毡毯一样密密铺排的荷叶随风而动,牵动着荷花纷纷跳起了芭蕾。我在眩晕和恍惚中有些分神,记忆不由分说便将我拽回一场芭蕾舞剧现场。十四年前隆冬的一个晚上,我在昆明剧院观看了由中俄艺术家联袂创作的芭蕾舞剧《小河淌水》。因为对这种欧洲艺术形式的陌生,我一直犹豫着是否要花880元钱去看这场演出,但又被半个世纪前回荡在苍山洱海间的民族经典《小河淌水》的温婉旋律所诱惑和折磨,在忐忑中最终买票走进了剧院。高雅的艺术与我的矛盾心理很快达成了和解。作为俄罗斯与中国云南共同推出的第一台芭蕾舞剧,《小河淌水》汇聚了当今世界上最优秀的舞蹈大师——驰名世界的芭蕾王子、俄罗斯国家芭蕾舞团团长及俄罗斯国家大剧院艺术总监维亚切斯拉夫·戈尔杰耶夫担任编导,著名俄罗斯国家功勋艺术家左贞观先生作曲,俄罗斯爱乐乐团现场演奏,俄罗斯国家芭蕾舞团50多名顶级舞蹈家倾情献演。唯美的中国韵味,典雅的西方芭蕾,情真意切的云南情歌,优美极致的曼妙舞姿,华夏民乐与西洋音乐的和谐交响,深深地震撼并饕餮着我。苍山环绕,洱海扬波。一汪心灵之海,见证了一场历经沧桑却华丽绽放的爱情故事。在碧波荡扬的洱海上,芭蕾舞剧演绎出了一朵朵盛放的花蕊,这些灵动美妙的花的影像一直驻留在我的心里。
如今,当我置身于普者黑的荷花之海时,面对现实版的如芭蕾绽放的荷花之舞时,那一朵朵娇艳明媚的荷花,那些如舞台剧上的跳动的影像便逐渐清晰起来,《小河淌水》的经典演绎与眼前的这幕荷花之舞真有异曲同工之美呢。
远处,数百座造型各异的孤峰,错落有致地排列在湖泊的四围,远山、近水和湖边炊烟升腾的彝族村落,构成了大自然舞美设计的鬼斧神工。能够跨越岁月的边际,饱览全国绝无仅有的十万亩规模的荷花,这是视觉和感官上的饕餮盛宴,我羡慕丘北人的福分。
我们一行四条游船在笔直的水道上行进,前后左右都是舞台,在大气恢宏的荷塘中,在四围灿若繁星般悄然绽放的荷花前,作为观众,我们虽卑微渺小却幸运怡然。绿伞一样张开的肥大荷叶,托举着红白各异的花叶,露珠滴落的花蕾和花朵,晶莹剔透,微风送来荷花的独特清香沁人心脾,让人如醉如痴浑然忘我。“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唐代诗人李商隐的佳句与此情此景竟是如此的天然契合。荷花舞动的芭蕾,更是撩拨着我的心蕾,拓展着我的想象。随行的一众作家被惊艳的荷花所倾倒,让荷花的各种姿态以照片和视频的方式慷慨的挤占着手机的有限空间,每个人都在各自不同的个性中尽情地释放和宣泄,并不时发出近乎癫狂的叫喊和赞叹。
“快看,有一朵大洒锦。”一船人循着声音全部走出船舱,挤站在船尾的开阔地,让承重不均的船头高高翘起,但大家已然顾不上航行的安全,都拿出了手机和相机拍照录像。机动船驾驶司机早已见惯这种情景,丝毫不因“大洒锦”的出现而降低速度,但我还是得以幸运地一睹她的芳容。在镶嵌着白荷的一条近千米的绿毡上,唯一一朵花瓣红白同体的硕大荷花耀眼地呈现在水道的近前,这就是极为罕见的“大洒锦”。物以稀为贵,在这一万五千亩连片的庞大河海中,“大洒锦”较少,能见到“大洒锦”真的需要缘分。据说此花为普者黑土著品种,已有250万年生长史。被万千白荷簇拥的“大洒锦”蓬蓬勃勃,明显要高出一头,众星捧月般鹤立鸡群,妖娆地展示着自己的高贵典雅,她拼命地踮起脚尖突出重围的初衷,莫非是为了离太阳更近?而此刻,它离我最近,虽然只是瞬间的惊艳与永恒……也许是为了给我再次造访这里留下伏笔,我遗憾的是没有看到与“大洒锦”同样富贵的姊妹花“小洒锦”。
剧情尚有起伏,荷景却都在高潮。即便在一片荷花无法生长的草甸,也停留着上千只从西伯利亚远道而来的鸥鹭。鸥阵时而飞翔于低空,听荷花潜滋暗长,时而静立荷前,观花叶舞动芭蕾,它们是普者黑最虔诚的观众。花随景动,意由心生。不久前拿了《十月》文学奖的散文作家叶浅韵一边不停地拍摄着各种不同姿态的荷花,还一边不停地说,要写,一定要写!而近年来在国内崭露头角的90后新生代诗人李昀璐,则将娇嫩的粉腮置于窗舷,脸上露出与年龄无法匹配的沉稳表情,静默地注视着湖面上灵动摇曳的花叶。她又在酝酿着怎样美妙的诗文呢?
突如其来的阵雨将我们提前送到了仙人洞村,这是我们游览普者黑的最后一站,也是将要午餐的地方。这个190户撒尼人聚居的村子,被挤压在狭窄的仙人洞山脚下,村民在退田还湖、粮食减少的阵痛中无怨无悔,仍像保护眼睛一样呵护着母亲湖。旅游带来的福泽,是母亲湖给予他们最好的馈赠,在依山傍水的街面上,家家户户都拥有自家的铺面,经营着特色各异的生意,在母亲湖明澈的目光里和谐地生活,“留得住青山绿水、记得住乡愁”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体现。村子前长长的仿古实木栈道成为最佳的观荷位置,与荷花的亲密接触在这里成为现实,雨中竞相开放的荷花如情窦初开的出浴少女,在它们浮动的暗香中,人们甚至能够听见它们开放的声音。在住户们临水的阳台外,有荷花为他们倾情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