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浏览文图/应志刚
你去过老街吗?你眼里、心头的老街是怎样的?
是青砖黛瓦马头墙还是老树枯藤昏鸦的小桥流水人家?
那只是所有老街的基调,或者,仅仅是表面的一张皮。
昨天我去了一趟老街,苏州相城的太平老街。
去了太平老街才明白,为什么老的东西那么让人敬畏!
你有过在一间房子里被许许多多人包围着,叽叽喳喳跟你说他们故事的经历吗?
不,太平老街没有那么闹腾。只是你去过之后,你的心里就是这么闹腾。
你怕了吗?别怕,如果你不想与老街的灵魂交流,那里也就仅仅是一座老街罢了。
老街真的已经很老,假如那些残破的老房子能够奇迹般地复活,那些河浜以及那些老桥,全部越过风尘情景重现,你就会明白,唐伯虎、祝枝山、苏东坡,这些当年文艺界的大V们,何以对此地念念钟情。
老先生们光是住在这里还不觉过瘾,偏偏还要泼墨留诗将这咏叹调流淌百年千年,真真难为煞我等文艺小青年,搜肠刮肚得来的词句,终究缺少了那股韵味。
老街的形成与一位大官密不可分,似乎这条老街的房产,当年都是这位大官的。
他叫王皋,南宋名臣,与岳飞意气相投,官至太尉、柱国太傅。
建炎三年,王皋护送宋高宗驻跸平江府(今苏州),经过益地乡荻扁村(今相城区太平镇王巷村),感觉这是块风水宝地,于是在此落脚安家。
王皋的大儿子后移居昆山,被称为东沙支;二儿子留在太平,被称为中沙支;小儿子去了无锡,被称为西沙支。王皋由此被尊为三槐堂王氏远始祖,直到现今,每年都有大批海内外王氏宗亲前来老街认祖归宗。
王皋一生爱国,极为重视家风。现存于太平禅寺外侧的王氏祠堂,仍旧留存着一块踏脚石,上刻實面二字,實意为诚实、真实,實面二字刻在宗祠的踏脚石上,或者就可以解释为:子孙进祠堂面对祖宗,要牢记、自省“老实做人、诚实做人”的祖训。
如果你能够静下心来,在老街的每一条弄堂里放缓脚步,老街千百年的风情会毫不吝啬地向你展现。
河浜北面有座老旧老旧的房子,名为沈宅,至今仍依稀可辨四进的厅堂,这里是抗战初期苏州第一个中共县级组织——中共苏州县工作委员会所在地。
过了沈宅,有一处残存的明代粮仓,白墙剥落,露出里面齐整整码起墙体的小青砖,拿手去触碰,一股历史的冰凉与潮湿,瞬间侵入肌肤。
老仓库外面的院场,建于民国时期外形像极蒙古包的几座储粮库,至今屹立不倒。站在此处,时间长了,真的会恍惚自己不在江南,是大漠深处彪悍将士的营房。
过了利民桥,河浜的南岸有条牛场弄,相传是当年镇上进行牲畜交易的集市,西牛场弄还保留着一条暗巷,这里似乎从未被阳光光顾过,全长10几米的巷道,逼仄中似乎还隐藏着随时会跳将出来吓人的鬼魅。
当我走在这条暗巷的时候,不知谁家的留声机里播放着咿咿呀呀的评弹,时光就这样不紧不慢的把人带到了历史的深处。
巷道的尽头,是京剧《沙家浜》中胡传魁的原型——胡肇汉的老宅。
胡肇汉先是与江抗合作抗日,后又公开叛变与人民为敌,1950年落网后经人民政府公开审判被枪决。
似乎坏蛋们的下场都很悲剧,历史是如此的公平,胡肇汉老宅几乎已经被风尘剥蚀殆尽,徒留了当年房子的地基结构。
只有那残存的青砖黛瓦马头墙,还在宣示着当年主人曾有过的浮华。
出了牛场弄,就是九思街。老人们却说,当年这里叫做狗屎街。
并非这里居民曾经养狗成患,而是因为当年,据守苏州的张士诚与朱元璋争当老大,最终苏州城破,张士诚仓皇出逃。苏州百姓为保护张士诚,沿途插“狗屎香”为其引路,故此才有这条街的典故。
就在九思街上,有一处保留尚且完整的宅院,这是胡肇汉老丈人家的房子,叶飞率领的江抗二路进驻太平时,就是在这里与胡肇汉进行了收编谈判。
老街原本没什么,破房子、破砖破瓦破石桥,但老街却又像幽魂附了体,当你从老街走出来的时候,有一种大汗淋漓的感觉。
那么多的故事,那么多曾鲜活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物,全都拥挤在这么一处弹丸之地,唠唠叨叨滔滔不绝地争着给你讲他们的故事,然后让他们的故事侵入到你的灵魂中去。
这老街,由此烙印在了你的灵魂底处,再也难以挥去。如同太平禅寺外的那株存在了九百年的老银杏树,它又怎能挣脱得掉落在身上那枚枸杞种子,数百年相依相存供养它成了一丛老藤。
我们的身上同样背负着历史的印记,我们更需要从认清这些印记的来源,去梳理自己的灵魂,在这世间坦坦荡荡地前行,直到那缕魂魄归位于祖宗面前时,能够毫无愧色地说:“这辈子,我活得明明白白!”